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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杨师傅
2014-12-03 15:32:55 来自:四川报道网 编辑:刘祥辉
 
  婆婆赶集快到中午十二点还没回来。以前几乎十一点左右就到家了。我于是打电话问说她在剪头发。

  回到家,我说这次剪得还行,婆婆说花了十块钱。公公笑,你也太贵了,我剪一次头才五元。公公说的剪头发是广场上那两个悠闲的老太爷。

  他们都在天气好的下午,在广场的篮球场旁边各自摆好家什理发。他们的家什非常简洁:一张凳子,一把镜子,一个盆,一个开水壶,一个理发工具箱。常常看到坐在凳子上的老太爷端正着身子,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任由师傅“修理”。

  其实理发的行当在老家乡下很早就有了,他们是每个农家的理发师。

  服务到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爷爷和爸爸的家庭理发师是一个姓杨的师傅。他自己剪着平头,穿着朴素的衣服,总是穿一双胶鞋,背一个理发箱行走在乡村与乡村的路上。

  理发是包年的,一月来多少次。男人们的头发总是长得快,剪得也勤。比起女人们来,莫非那长在头发上的营养更加智慧了男人的世界,不然为什么掌权的多数是男人,而女人也被留下了“头发长见识短”的俗语符号。

  杨师傅常常是清晨来。饭已经做好,妈妈在烧火,爸爸在锅里搅着猪食玉米粉糊糊。见杨师傅来他们一下子忙开了,赶快把猪食从大锅里腾开,把锅洗了一遍又一遍,烧干,煎鸡蛋,做调料,下面条。在总是吃稀饭和饭的早晨变换一下口味是我们很期待的。而吃鸡蛋也是非常奢侈的,尽管是自家的鸡生的原生态纯绿色食品,但都是凑到集市上换零钱。所以那时,煎蛋下面是我们家极其宏大的款客盛宴了。

  杨师傅也不客气,洗了手,在爷爷的热情招呼里坐了上方和爷爷一张凳子。爷爷依旧热情劝着杨师傅夹鸡蛋,夹面条,放调料。也只有等客人夹了,我们才动手,于是七双筷子先后驶向那个泥铸的大缸钵里,一顿不甚丰富的早餐在面条的热气腾腾里结束。爷爷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待客人的礼仪向来是讲究的。

  其实,杨师傅也不必客气。杨师傅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我们那里的,往往很早就得出发,因为这天他得把我们那条冲的人家都理完。为了工作,他起得早,赶在谁家,就在谁家吃,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吃完饭,爸爸把家里最宽大最平稳的一张凳子放到了门前坝子里,端了盆盛了锑锅里的热水,拉下洗脸帕放进盆里。爷爷已经坐在凳子上,杨师傅打开他的宝贝箱子,把他那一层一层的家什摆了一层在箱子的盖子上。只见他拿起一条白色的围裙,展开,把一端套在爷爷脖子上,再把腰部的绳子系好。先得洗头,爷爷将身子挪了挪,换一个舒适的角度侧坐,弯腰,将头投在盆的三分之二处,杨师傅抓起打湿的洗脸帕,全湿了头发,十指稍稍用力前后左右挠着,不多时,再将浸在水中的帕子拿起浇上两三遍,拧干,只需头上两下,脑圈一下脸部一过,头便洗好了。

  理发正式开始了。爷爷端正在登上,他站在客爷爷的身后,双脚微微分开,稳稳钉住地面,右手拿起推子,左手手指完全伸展开来,中指和大拇指各执脑袋的上下端,眼光如炬,随着推子从后脑勺往前脑门,整整齐齐一行行又一行行,短发如黑色雪花飘落在白色的围裙上,又像谁家种豆后在窝窝里一丢一个准的黑灰稳稳嵌进。油亮光滑的头突然光亮了顶上的世界,有醍醐灌顶的味道。

  然后刮胡子。杨师傅转身换了工具:右手拿了刮胡小刀,左手手掌里半握了一张似方似圆的黑胶皮。站在了爷爷的前面正对着爷爷。扬起左手,大拇指和食指靠在刀片和木把之间,肘关节撑起,爷爷稍稍把脸右侧了些,杨师傅斜了刀片,哗哗哗运行在左脸与耳朵处,同样干净了右脸。这时,杨师傅把刀往胶皮上来回磨磨,看了一下,接着让爷爷微微昂着头,更加露出了鼻与上唇处,又是几下,便显得宽敞多了。又是几下,下巴上的短须也不见了。不由得让人想起泼墨画家在一张白纸随意挥洒就成一幅画而杨师傅反其道而行之罢了。爷爷称心地抚抚双脸,又摸摸下巴。

  杨师傅又换了工具,拿起了一个细细的杆,杆头系着一个白银银的挖耳。这是他理发的最后程序了:掏耳朵。当然,这绝不是你知道的陈咬金三板斧中最后一招使起来虎虎生威,勇不可挡的掏耳朵,瞬间完成。但它却是最拿捏的活儿。往耳朵里走多远,向左向右,是上是下,全在这经验的感觉中。你看他转动的手腕不紧不慢,是曼妙的纱裙拂过海边的沙滩,是扭动的柳枝轻抚雨后新吐的嫩芽。

  一场轻松而伟大的理发行程结束。

  只是后来,我们读了初中,读了高中,再见杨师傅理发的情形更加少了。而且街上也渐渐开起了理发店,人们只要上街就可以理发,乡村的理发师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只看见杨师傅走在窄窄的山路中,背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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